一個董事長對癌末妻子的深情告白：生命最後一段路，謝謝妳給我機會照顧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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房內有人唱著日本童謠「桃太郎」，是一位男士的聲音，並且用手打著拍子，也可以聽到另一個聲音，像是女生的聲音，咿咿呀呀的不成調，但是也稍微有點抑揚頓挫，聽得出來是在跟著唱……

「劉醫師，好久不見了，請坐！請坐！」這兩年，老徐回到台灣，常會約我們幾個當年照顧過她太太的醫師們見面，聊聊近況。

「最近還忙嗎？」老徐問我。

「哎！就這樣囉，你知道的，」我苦笑著，「在醫院工作，一天只要上『半天』班就好，早上七點半到晚上七點半，只有值班時才會上『全天』」。

「您呢？忙著帶孫子喔？」我問。

「對啊，我現在可是超級奶公，一次照顧三個。」看他臉上露出的驕傲。「以前年輕時帶自己的小孩，可能是忙啦、工作也煩，都不覺得那麼可愛。現在帶孫子，才發現小朋友怎麼這麼好玩！」我記得他有一個孫子就是在他太太過世後出生的，女兒們也貼心，怕他一個人在台灣形單影隻、睹物思人，就把他騙到美國去帶孫子，我看他也樂此不疲，慢慢地，時間治癒了傷痛。

時間回到三年前的復健病房。一大早，我帶著住院醫師查房，要進單人房之際，就聽到房內有人在唱著日本童謠「桃太郎」，是一位男士的聲音，並且用手打著拍子，也可以聽到另一個聲音，像是女生的聲音，咿咿呀呀的不成調，但是也稍微有點抑揚頓挫，聽得出來是在跟著唱，我們在病房外站了一會兒，等到他們唱到一個段落，才敲門進去。

「徐先生、徐太太早！」進了門，問候了一下，「你們真是棒啊！一大早就在唱歌。」

「你們也聽到了，不好意思，有沒有吵到你們？」徐先生有點不好意思。

「不會！不會！這可是我們現在復健裡面很新的治療方式，叫做『音樂治療』！我們有些病人，腦部受傷之後，語言功能變差，但是唱歌的功能還在，我們就是用唱歌在訓練的呀。」

「是嗎？」徐先生搔搔頭，「我太太以前就喜歡唱歌，歌喉很好，都是她唱給我聽，現在換我唱給她聽，我也不大會唱，只記得一些日本歌。」他轉頭看向徐太太，徐太太就是一直笑，因為腫瘤壓迫顏面神經的關係，不笑還好，她一笑就會顏面扭曲，他上前搓搓太太的臉，看著她，「等我們好了，再請劉醫師到我們家唱卡拉ＯＫ！好不好？雅馨！」他們的互動相當親暱和自然，令人羨慕。

徐先生每天都會出現在病房，日子一久，彼此也漸漸熟了。

「徐先生，我看你們夫妻倆感情非常好，她就愛跟你撒嬌！」我有點羨慕加忌妒。

徐先生苦笑了一會兒，「她最近比較依賴我！」他平常都是笑臉迎人，突然臉色一沉，「其實過去這三十年，我忙於事業，幾乎都不在她身邊，她自己也相當獨立，老實說三個小孩如何長大的，我都不知道。」我有點驚訝，怎麼和我在病房看到的鶼鰈情深不一樣。他接著說，「我現在在社會上雖然有點小成就，」他遞給我名片，哇！三家國內企業的董事長，有一家還是國內的龍頭企業，我趕緊點點頭，「徐董！失敬！失敬！」

「沒有啦！這些都是假的，健康才是真的。」他感慨地說，「當年我太太嫁給我，不瞞你說，幾乎就是典型的『千金嫁長工』，老丈人當年在台灣可是喊水會結凍的人，雖然我只是公司的小職員，但是他非常支持我，我也拚命努力，希望不要辜負他們的期望。」從他的眼神，看得出台灣人那份憨厚、拚勁和感恩。

「我這輩子老實說實在好運，家裡有雅馨在打理，沒有後顧之憂，三個女兒都在美國工作；我自己的事業也都很順利，本來打算明年交棒了，可以和雅馨到美國享點清福，結果就在我人生最完美的時候，她發病了。」語氣有點哀怨、有點自責，「其實雅馨的病情變化得相當快，剛開始只是思考比較跳躍，我覺得很奇怪，她常常前面一句和後面一句兜不起來，或是說話說到一半，突然忘記要講什麼，我還笑她說年紀大了，腦筋退化了。」

他開始描述雅馨的發病過程：「但是症狀愈來愈明顯，講話講到一半會卡住，有時候一句話講很久還是說不出來，結結巴巴老半天，但是，除此之外，其實日常生活還是可以過，家裡的事也都還可以處理。有一天，一位有醫學背景的朋友來我們家，交談之後覺得不對勁，建議帶她到醫院檢查，一檢查不得了，是腦幹附近長了腫瘤。」

腦幹（brainstem）在大腦的下面，位於大腦和脊髓之間，腦幹從上而下分成中腦、橋腦、延髓三部份。腦幹是聯繫大腦、小腦與脊髓之間的重要通路，上面連有第三～十二對腦神經，負責我們的視覺、顏面動作、吞嚥等。此外，在橋腦和延髓裡有調節心跳、呼吸等重要生理活動的反射中樞，可以說是我們的「生命中樞」。

「我聽神經外科醫生說，腫瘤的位置相當深，要手術很困難，必須破壞許多正常腦組織才能看到腫瘤，而且聽說離呼吸中樞很近，風險很大！」徐董娓娓道來，「因此，我們就決定不要手術，朋友介紹你們醫院什麼電腦刀和螺旋刀很先進，我們就過來了。」

「但是都還沒開始治療，就因為腫瘤壓迫發生『水腦症』！」徐董說。

人類的腦部相當精密，在我們的腦部和脊髓內還有一套專用的循環系統，其中的腦脊髓液提供中樞神經系統的新陳代謝，這個空間其實相當小，大約一百毫升左右，但是每天會製造六百毫升的腦脊髓液，因此每天不斷循環汰舊換新，維持中樞神經系統正常運作，一旦這個循環受阻，導致腦脊髓液無法正常循環，就形成了所謂的「水腦症」。水腦症的人最典型會出現三個特別的症狀：癡呆症、步履不穩和尿失禁，這三個症狀在雅馨身上都出現了。

「還好雅馨接受了腦脊髓液引流手術後，水腦症已經明顯改善，但是因為意識和肢體功能還是沒有完全恢復，因此就轉到你們復健病房來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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房內有人唱著日本童謠「桃太郎」，是一位男士的聲音，並且用手打著拍子，也可以聽到另一個聲音，像是女生的聲音，咿咿呀呀的不成調，但是也稍微有點抑揚頓挫，聽得出來是在跟著唱……

「劉醫師，好久不見了，請坐！請坐！」這兩年，老徐回到台灣，常會約我們幾個當年照顧過她太太的醫師們見面，聊聊近況。

「最近還忙嗎？」老徐問我。

「哎！就這樣囉，你知道的，」我苦笑著，「在醫院工作，一天只要上『半天』班就好，早上七點半到晚上七點半，只有值班時才會上『全天』」。

「您呢？忙著帶孫子喔？」我問。

「對啊，我現在可是超級奶公，一次照顧三個。」看他臉上露出的驕傲。「以前年輕時帶自己的小孩，可能是忙啦、工作也煩，都不覺得那麼可愛。現在帶孫子，才發現小朋友怎麼這麼好玩！」我記得他有一個孫子就是在他太太過世後出生的，女兒們也貼心，怕他一個人在台灣形單影隻、睹物思人，就把他騙到美國去帶孫子，我看他也樂此不疲，慢慢地，時間治癒了傷痛。

時間回到三年前的復健病房。一大早，我帶著住院醫師查房，要進單人房之際，就聽到房內有人在唱著日本童謠「桃太郎」，是一位男士的聲音，並且用手打著拍子，也可以聽到另一個聲音，像是女生的聲音，咿咿呀呀的不成調，但是也稍微有點抑揚頓挫，聽得出來是在跟著唱，我們在病房外站了一會兒，等到他們唱到一個段落，才敲門進去。

「徐先生、徐太太早！」進了門，問候了一下，「你們真是棒啊！一大早就在唱歌。」

「你們也聽到了，不好意思，有沒有吵到你們？」徐先生有點不好意思。

「不會！不會！這可是我們現在復健裡面很新的治療方式，叫做『音樂治療』！我們有些病人，腦部受傷之後，語言功能變差，但是唱歌的功能還在，我們就是用唱歌在訓練的呀。」

「是嗎？」徐先生搔搔頭，「我太太以前就喜歡唱歌，歌喉很好，都是她唱給我聽，現在換我唱給她聽，我也不大會唱，只記得一些日本歌。」他轉頭看向徐太太，徐太太就是一直笑，因為腫瘤壓迫顏面神經的關係，不笑還好，她一笑就會顏面扭曲，他上前搓搓太太的臉，看著她，「等我們好了，再請劉醫師到我們家唱卡拉ＯＫ！好不好？雅馨！」他們的互動相當親暱和自然，令人羨慕。

徐先生每天都會出現在病房，日子一久，彼此也漸漸熟了。

「徐先生，我看你們夫妻倆感情非常好，她就愛跟你撒嬌！」我有點羨慕加忌妒。

徐先生苦笑了一會兒，「她最近比較依賴我！」他平常都是笑臉迎人，突然臉色一沉，「其實過去這三十年，我忙於事業，幾乎都不在她身邊，她自己也相當獨立，老實說三個小孩如何長大的，我都不知道。」我有點驚訝，怎麼和我在病房看到的鶼鰈情深不一樣。他接著說，「我現在在社會上雖然有點小成就，」他遞給我名片，哇！三家國內企業的董事長，有一家還是國內的龍頭企業，我趕緊點點頭，「徐董！失敬！失敬！」

「沒有啦！這些都是假的，健康才是真的。」他感慨地說，「當年我太太嫁給我，不瞞你說，幾乎就是典型的『千金嫁長工』，老丈人當年在台灣可是喊水會結凍的人，雖然我只是公司的小職員，但是他非常支持我，我也拚命努力，希望不要辜負他們的期望。」從他的眼神，看得出台灣人那份憨厚、拚勁和感恩。

「我這輩子老實說實在好運，家裡有雅馨在打理，沒有後顧之憂，三個女兒都在美國工作；我自己的事業也都很順利，本來打算明年交棒了，可以和雅馨到美國享點清福，結果就在我人生最完美的時候，她發病了。」語氣有點哀怨、有點自責，「其實雅馨的病情變化得相當快，剛開始只是思考比較跳躍，我覺得很奇怪，她常常前面一句和後面一句兜不起來，或是說話說到一半，突然忘記要講什麼，我還笑她說年紀大了，腦筋退化了。」

他開始描述雅馨的發病過程：「但是症狀愈來愈明顯，講話講到一半會卡住，有時候一句話講很久還是說不出來，結結巴巴老半天，但是，除此之外，其實日常生活還是可以過，家裡的事也都還可以處理。有一天，一位有醫學背景的朋友來我們家，交談之後覺得不對勁，建議帶她到醫院檢查，一檢查不得了，是腦幹附近長了腫瘤。」

腦幹（brainstem）在大腦的下面，位於大腦和脊髓之間，腦幹從上而下分成中腦、橋腦、延髓三部份。腦幹是聯繫大腦、小腦與脊髓之間的重要通路，上面連有第三～十二對腦神經，負責我們的視覺、顏面動作、吞嚥等。此外，在橋腦和延髓裡有調節心跳、呼吸等重要生理活動的反射中樞，可以說是我們的「生命中樞」。

「我聽神經外科醫生說，腫瘤的位置相當深，要手術很困難，必須破壞許多正常腦組織才能看到腫瘤，而且聽說離呼吸中樞很近，風險很大！」徐董娓娓道來，「因此，我們就決定不要手術，朋友介紹你們醫院什麼電腦刀和螺旋刀很先進，我們就過來了。」

「但是都還沒開始治療，就因為腫瘤壓迫發生『水腦症』！」徐董說。

人類的腦部相當精密，在我們的腦部和脊髓內還有一套專用的循環系統，其中的腦脊髓液提供中樞神經系統的新陳代謝，這個空間其實相當小，大約一百毫升左右，但是每天會製造六百毫升的腦脊髓液，因此每天不斷循環汰舊換新，維持中樞神經系統正常運作，一旦這個循環受阻，導致腦脊髓液無法正常循環，就形成了所謂的「水腦症」。水腦症的人最典型會出現三個特別的症狀：癡呆症、步履不穩和尿失禁，這三個症狀在雅馨身上都出現了。

「還好雅馨接受了腦脊髓液引流手術後，水腦症已經明顯改善，但是因為意識和肢體功能還是沒有完全恢復，因此就轉到你們復健病房來了。」